过去10年里，美国纽约州在埃隆·马斯克(Elon Musk)雄心勃勃的太阳能电池板工厂计划上花费了近10亿美元。按照规划，该设施本应成为西半球最大的太阳能电池板工厂，也是有史以来同类中规模最大的公共现金支出项目之一。

纽约州时任州长安德鲁·科莫（Andrew Cuomo）在2015年工厂奠基仪式上曾说道：“你恨不得要掐自己一下，对吧？这一切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八年后，这个项目似乎取得了巨大进展。纽约州出资建造了巨型工厂，拥有超过11万平方米的工业空间，目前该工厂归纽约州所有，并以每年1美元的价格租给了特斯拉。此外，纽约州还购买了价值2.4亿美元的太阳能电池板制造设备。马斯克曾表示，到2020年，位于水牛城的工厂每周生产的太阳能电池板将足以覆盖1000个屋顶。

然而，能源咨询公司Wood Mackenzie的能源分析师对电网数据的分析发现，该计划背后的特斯拉太阳能部门平均每周仅为21个屋顶铺满太阳能电池板。工厂大楼里住着一些工人，但多数人是收入较低的数据分析师，他们在从事特斯拉的其他业务。

库莫预测会涌向现代制造业中心的供应商从未出现过。附近唯一的新店铺是蒂姆·霍顿咖啡店。纽约州购买的大部分太阳能电池板制造设备已经折价出售或报废。州审计长的审计发现，在一家老钢铁厂旧址上建造的太阳能电池板工厂，每一美元的补贴只带来0.54美元的经济效益。而外部审计机构已经减记了纽约的几乎所有投资。

代表水牛城的民主党参议员肖恩·瑞安(Sean Ryan)说：“这是一个糟糕的协议。一个值得借鉴的教训是：你不能给州长太多权力，让他们与自负的亿万富翁通电话。”

但前州长科莫的发言人为这个项目辩护说，工厂所在地现在有更多的工作机会，而以前那里只是旧钢铁厂的空地。负责该项目的州机构发言人杰森·康沃尔(Jason Conwall)表示：“特斯拉为当地经济做出了重大贡献，与该地区的整体经济振兴相一致。”

纽约州已同意在过去几年中12次修改补贴条款，包括减少制造业创造的就业岗位数量，以及调整最后期限以适应特斯拉的计划。

尽管没有公司和政界人士预测的那么多制造业岗位，但特斯拉在2月份报告称，它已经在那里创造了1700个岗位，足以履行对该州许下的承诺，并避免每年4100万美元的罚款。

马斯克和特斯拉没有回应置评请求，库莫拒绝接受采访。

州长们竞相争夺大项目

美国的州长们已经卷入了一场军备竞赛，用纳税人的钱来支持一揽子计划，以吸引大型工业项目。拜登总统为建设美国制造业，特别是电动汽车电池和半导体工厂提供的联邦补贴也起到了巨大作用，其中一些补贴要求各州出台额外的激励措施。

Good Jobs First是一家补贴跟踪机构，部分由工会资助。该机构称，去年，美国各州为八家公司提供了超过10亿美元的税收减免和其他援助。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一年超过三笔这样的交易。

在威斯康辛州，富士康的一家工厂几乎空无一人，该工厂原本打算雇佣1.3万名工人，以换取约30亿美元的政府补贴。弗吉尼亚州郊区提供了巨额税收补贴，以赢得亚马逊“第二总部”的竞争，但该项目的大部分被搁置。

据美国多州和联邦记录显示，自2006年以来，马斯克旗下电动汽车制造商特斯拉和太空运输公司SpaceX获得了价值超过40亿美元的税收减免和其他政府补贴。其中，内华达州提供了财政激励措施，包括今年3.3亿美元的税收减免，以帮助特斯拉在里诺郊外建造和扩建汽车工厂。

在水牛城，纽约州政府花钱建造工厂，而不是提供长达数年的税收减免。科莫州长曾称这是他所谓的“水牛城十亿美元计划”的核心。

财政保守派智库帝国公共政策中心的高级研究员E.J.麦克马洪(E.J. McMahon)说：“在建造和装备特斯拉太阳能电池板工厂的过程中，州政府以最糟糕的条件成为了该项目的直接投资者。就纳税人的直接成本而言，这可能是美国历史上最大的经济发展失败案例。”

特斯拉今年2月向纽约州提交的报告显示，在现场工作的700多名员工不是该州想要的高科技工厂工人，而是数据分析师，他们负责为特斯拉的自动驾驶汽车软件审查“训练人工智能的实时驾驶数据”。其他人则组装汽车充电站的组件和电池系统的备用开关。

负责监管补贴的帝国州立开发公司（Empire State Development）女发言人帕姆·伦特(Pamm Lent)说，该机构没有记录到特斯拉工厂的生产情况，也没有记录政府支持的任何其他工厂的生产情况。

斥资10亿建厂每年租金仅1美元

特斯拉与纽约州达成的协议要求它以每年1美元的价格租赁工厂，直到2029年。

水牛城曾经是美国制造业的引擎，但随着工业公司向南迁移，几代人以来始终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之前的重建努力基本上失败了。2012年，科莫曾表示，他希望动用10亿美元州政府纳税人的钱来扭转水牛城的颓势，而地区领导人则委托智库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制定投资策略。

在2013年的一份政策文件中，水牛城太阳能电池板工厂计划被提及，其核心是避免向少数几家大公司提供过多的国家援助。纽约公开宣布的目标是在前景看好的经济领域孵化几家小型初创企业。

科莫在水牛城项目上的顾问、纽约州立大学纳米科学教授阿兰·卡洛耶罗斯（Alain Kaloyeros），招募了太阳能电池板初创公司Silevo和LED照明公司Soraa来巩固计划中的高科技中心。该州表示，将斥资1亿美元建设Silevo的工厂，作为交换，该公司将创造1300个就业岗位。

在最后敲定这笔交易时，卡洛耶罗斯得知，当时纽约州领先的太阳能电池板安装商SolarCity正在考虑收购Silevo。而马斯克是SolarCity的董事长和最大的投资者，他的表兄弟林登·里夫（Lyndon Rive）和彼得·里夫（Peter Rive）经营着这家公司。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宣布收购时，卡洛耶罗斯试图通过电话确保SolarCity承诺将Silevo留在水牛城。

特斯拉加入搅局，马斯克许下空口承诺

然而，马斯克和他的表兄弟们在没有提醒科莫的情况下，在一篇博客文章中写道，水牛城工厂每年将生产足够的电池板，以生产1千兆瓦的电力。根据能源部的数据，这相当于300多万块太阳能电池板的发电量。马斯克等人写道：“我们正在与纽约州讨论建立第一家制造工厂。”他们发誓要在两年内开始运营“世界上最大的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工厂之一”。

据媒体看到通信记录显示，科莫对被马斯克抢了风头感到愤怒。卡洛耶罗斯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州长属下的工作人员，马斯克在宣布生产1千兆瓦电力的目标时“操之过急”。卡洛耶罗斯向政府保证，科莫很快就会有自己的消息要公布。

他写道：“正在考虑的实际交易要大得多，发电量将达到5吉瓦到10吉瓦，创造5000个工作岗位，这是州长要发布的消息。”卡洛耶罗斯并没有因为马斯克先于科莫发文而责备他，而是写道：“我更愿意让马斯克感到羞愧，让他和州长一起尽快宣布规模更大的交易。”

2014年9月，纽约州同意在太阳能项目上投资7.5亿美元，是最初承诺的七倍多。但由于SolarCity的项目太大了，纽约州放弃了原来在水牛城的另一个租户Soraa，并承诺为它找到新家。此后，Soraa离开了纽约。

在2015年8月的奠基仪式上，水牛城市长拜伦·布朗(Byron Brown)说，这个名为Riverbend的新工厂很快将每天生产1万块太阳能电池板，并创造3000个就业机会。同年10月，SolarCity说服州政府将“高科技”一词从就业协议中删除，并将水牛城工厂“制造业务”所需的工作岗位从900个减少到500个。

到2016年夏天，SolarCity负债约30亿美元，几乎没有任何现金。特斯拉收购了它。多位特斯拉股东提起诉讼，指控马斯克利用这家汽车制造商来拯救他的另一项业务。特拉华州的一名法官去年做出了有利于马斯克的裁决，理由是特斯拉股价的上涨证明收购SolarCity并没有损害投资者的利益。

马斯克对水牛城工厂的设想是，它将生产一种新型太阳能产品。“这不是覆盖在屋顶上的东西，它本身就是屋顶，”马斯克在2016年8月的SolarCity财报电话会议上说。“我对我们在水牛城所做的事情感到非常兴奋。”

马斯克的许多员工，以及为特斯拉在SolarCity交易中提供咨询的银行家，都对他对太阳能屋顶瓦的关注感到措手不及，因为这种产品还处于早期设计阶段。面对这种愤怒，一位高管写道：“这是马斯克的世界，我们都生活在其中。”

2017年4月，科莫又为该项目争取到了5亿美元资金，其中约一半用于特斯拉工厂，使纽约州对该工厂的总投资达到9.59亿美元。

几年来，水牛城工厂的生产活动一直很活跃，但它是由特斯拉的太阳能电池供应商松下负责的。这家日本公司在水牛城雇佣了大约400名员工，直到2020年初决定撤出。

仍希望特斯拉兑现承诺

2019年6月，马斯克在股东诉讼的证词中承认，在过去两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并没有把重点放在太阳能上，因为特斯拉面临着大规模生产拖延已久的平价电动汽车Model 3的压力。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的太阳能工人都重新安排到Model 3的生产岗位上，而这些工作并没有在水牛城进行。他说：“只要再多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专注于太阳能，你就会看到一场巨变。”

目前，这个本该用于生产太阳能电池板的地方，主要用于安置特斯拉的数据分析师。24岁的数据分析师威尔·汉斯(Will Hance)自去年10月以来一直在特斯拉水牛城工厂工作，他说：“说实话，他们需要这些工作，以避免支付与这笔交易相关的罚款。总的来说，我们是那里最大的部门。”

汉斯是特斯拉工人联合会领导下的工会成员，该组织隶属于服务业雇员国际工会。考虑到马斯克的公司反对工会的历史，劳工领袖们从一开始就对马斯克的参与持谨慎态度。

为了迎接特斯拉的到来和太阳能制造业的就业浪潮，水牛城斥资4400万美元在该市经济落后的东区建立了培训中心。该中心的执行董事表示，在四年的运营中，该中心已培养了约500人，已派遣约20人到特斯拉工作，其中大多数是设备维护技术人员。

13名学生已经从水牛城公立学校启动的另一个太阳能制造培训项目中毕业。特斯拉发言人不愿透露其中有多少人被特斯拉聘用。特斯拉在向投资者披露的信息中很少提及其太阳能生产。马斯克也没有在水牛城公开露面。

民主党参议员、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利兹·克鲁格(Liz Krueger)表示，纽约州应该投资于基础设施和工人培训，而不是“花上数十亿纳税人的钱，假装我们非常擅长做天使投资人”。

纽约州参议员瑞安上次参观水牛城工厂是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他和另一名政府官员后来表示，他们当时所看到的活动看起来不像是批量生产太阳能电池板。

“我们仍然希望明天醒来，听到特斯拉真的要投资这家工厂，我们将获得我们承诺的就业机会和经济效益，”瑞安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说。“所以，每个人都不愿意在特斯拉的坟墓上跳舞，因为我们仍然希望它兑现承诺。”

特斯拉在水牛城的太阳能工厂也遇到了法律麻烦，相关机构正对其展开腐败调查。卡洛耶罗斯以及包括科莫的亲密助手等多人，曾被判操纵投标过程，将建筑合同授予一位有政治关系的当地承包商。不过，美国最高法院随后撤销了对他的定罪。 

原标题：马斯克太阳能雄心受挫，纽约州10亿美元建厂1美元租给特斯拉赔惨了